下辈子更新

© 黍川_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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食.囚 整理版(全文)

男人把我托在掌心。“从今以后,你只为我一人歌唱。” 他的声音几乎低得听不见:“其实,我们是一样的。”


男人不算高,很瘦。他的皮肤很白,没有生机的白。他的掌心有些凉。

“灵儿,”这是他给我起的名字,“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丰衣足食,你会满足吗?”


蔡翊昇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的案卷。这个案子让他伤透了脑筋。

警察们赶到现场时,距离案发已经有了一段时间,现场有浓重的异味。蔡翊昇戴上口罩,和同事们一起走进现场。刚一见到尸体,就有人惊呼:“真他妈惨啊!”

死者四肢着地,呈跪伏状。显然是在死者死前不久被人为摆出来的。地上散放着几块人皮,而死者身上裸露在外的肌肉组织被开水烫的几乎熟了。尸体旁放着一桶凉掉的开水,还有一把木勺,尸体上也有不少的水珠。死者全身赤裸,面向窗户,一推门便能看见死者的死状。

正当大家忙着记录现场时,蔡翊昇突然说:“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道菜?”

“什么?”

“浇驴肉。”


浇驴肉就是把一头活驴拴在店门口,由食客指定要吃那一部分。然后厨师就剥下那一部分的驴皮,用开水把肉浇熟,再把肉割下,供食客品尝。据说吃这道菜的人不是为了品尝它的味道,而是喜欢欣赏驴痛苦挣扎的样子。因为制作过程过于残酷,它被列为十大禁菜之一。

蔡翊昇蹲下检查死者的尸体,他皱了皱眉,看同事们已经记录好了现场,就翻动尸体,使他仰卧着。死者的指甲里有一些大红色的棉纤维,看样子应该是在挣扎的时候从凶手的衣服上抓下来的。但因为这种类似的纤维太多,这个线索也没有什么意义。蔡翊昇也没把它放在心上,招呼了一下正在收工的同事,就离开了现场。

“灵儿,”灵儿,是男人给我起的名字。“你能听懂吗?”我其实不很清楚他在说什么,但是为了安慰他,我点了点头。男人笑了。这笑在他的脸上显得那么苍白,那么无力,又那么牵强。我从他的手上飞到他的肩膀上,从侧面看着他的眼睛。他的眼睛真的很好看,幽深的让人捉摸不透。我在他耳边轻声啼啭,好让他舒心一些。

“嘘,灵儿,别叫了。”他的语气温和,又有些颤抖,“他来了。”

门被推开了。一个青年走了进来。“嗨,你来了。”男人又挤出一抹笑容。那青年生的剑眉星目,笑起来很阳光。“呦,和它关系这么好啊。”他带着温柔的笑,说出来的话却让人难以置信:“那就抱着它做。”

玻璃碎裂。青年低吼。男人呻吟。华丽的吊灯似乎也在这恐怖的欢娱中震颤。


听着他们的动静逐渐平息,我才重新出现在男人的视野里。

男人整理着衣服,面色潮红。他轻轻的喘息着。“啊,灵儿,”他平复着呼吸,“刚才吓到你了吧?”他又顿了顿:“没办法,他一直是这样。”

“毕竟已经是别人的玩物了。”

忙碌了一天,蔡翊昇回到家。他把自己麻醉在氤氲的雾气中。说实话,今天的案子,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。热水放松了他的神经,他感到身体越来越轻,渐渐的向空中飘浮......

“贰婶? 蔡翊昇? ”他恢复意识时,自己正四肢着地跪趴在浴室的地上,身上的水珠正慢慢的蒸发,带走身上的热量。面前闪过一抹红色。他下意识的挣扎起来。“哎婶子你干嘛呀,刚才你可吓死我了。”他抬头一看,是方洋飞。鼻子和口腔被水激的一阵酸涩。“我。。。我翻个身。”蔡翊昇忽然想起了什么,试图翻身,无奈刚刚呛水,身体脱了力,又拗不过从小习武的方洋飞。“你刚呛过水,现在不能翻身。”方洋飞又补了一句,“我可不想让你肺积液。”

“那我趴下吧。” “行吧,那就别乱动,等舒服点再起来。”

方洋飞恶搞似的在蔡翊昇后腰处画了一个方框。“方洋飞你干什么! ”也许是对案子神经过敏了,也许是警察特有的敏感,蔡翊昇被吓得汗毛倒竖。“又怎么了,一惊一乍的。”方洋飞也吓了一跳,看着眼前人的样子,眼神里又全是笑意。蔡翊昇看着那人红色的T恤,心里一阵后怕。那个人,不会就是他吧?不会的,一定不会。穿红色衣服的人多着呢,蔡翊昇试图安慰自己。

第二天,蔡翊昇一到办公室,就不断有人来汇报工作。内容大多是关于不久前的命案。线索纷杂的罗列了许多,却让人毫无头绪。

对此,蔡翊昇很焦急,却又有一丝窃喜。冥冥之中,似乎死神又将魔爪伸向了又一个鲜活的生命。

看着窗外的点点繁星,男人突然转过头问我:“你喜欢看流星雨吗?”我歪过头看着他。男人自顾自的说:“我的家人经常告诉我,流星坠落意味着有人死去。。。却总有人期待流星雨,期待满天的星雨,期待着心爱之人深情的告白。”他苦笑。“的确,这也不怪他们。这种死亡,真的。。。太美了。美得令人震撼。”他又回过头。不得不承认,男人各方面堪称完美,特别是他的嗓音,细腻中带着浅浅的忧郁,正如他的眼睛。我飞到窗边,陪他一起欣赏着夜景。

正值晚高峰,这房子也不在什么僻静的地方,从窗口就能看见街上繁忙的车流和行色匆匆的行人。初冬的天气 人们都穿上了大衣,把领口裹得紧紧的,生怕有冷风灌进衣服里,夺走仅有的温暖。“街上的人们行色匆匆,裹紧了衣服,不容侵犯的守护着心脏的领地。”男人有感而发,这类忧郁的语句配上他细腻的声线,有几分催人泪下。

“想听听我的故事吗?”男人走到沙发边坐下。

“我出生在一个靠海的小渔村。那里时代流行这一个海妖的传说,说海妖会在晚上在海边唱歌,引诱无辜的渔民来到海边,再把他们一个个的拖下海。那里的人们都痛恨海妖,抓到了就要把他们烧死。”

“害,其实哪有什么海妖啊,不过是爱唱歌的年轻人罢了。我的母亲据说是在海边被人救起的。她当时真的很美,和我的父亲一见钟情。。。他们结婚,生下了我。我从小就爱唱歌,声音也好听,大概是遗传我母亲吧。但是每当我唱起歌来,就会遭到他们的唾弃与白眼,说我是海妖。没办法,我只能在半夜跑到海边唱歌,却又让他们深信我是海妖。他们说我是海妖的儿子,我母亲就是海妖。。。我的父亲也认为母亲给他带来了耻辱,却又离不开她的肉体。他就一直那样的折磨母亲——甚至我在场,他也肆无忌惮。他丝毫不顾我的感受——直到母亲自杀。”

“母亲走后,我决定我不能再忍了。于是我收拾好行囊,离开了这个村庄。我离开前最后一件事,就是杀了我的父亲。在我眼中,他甚至不算是一个父亲。”男人想起童年的事,眼中盈满了泪水,说起来却很坦然。

“然后,我就来到这座大城市打拼。在这座城市里,我倒也过得自在,没有人说我是海妖。出于对正义的向往和童年经历的影响,我成为了一名警察。因为放不下对音乐的热爱,我参加了一档节目,遇见了他。”男人终于重新露出微笑。

“蔡局,又有人报案了。”那人看起来很疲惫,但又有几分紧张和激动。

“你是。。。”蔡翊昇一下子没有认出来。

“哦,我是新来的警员,我叫刘丰。”那人笑着说,“这案子,又是个杀人案。”

蔡翊昇一下子僵住了。过了一会,他才说:“哎,小丰,你先去休息会吧 ,案子我会处理的。看样子你也累的够呛。”

蔡翊昇拎起电话,按了几个数字:“云雷啊,准备出警吧,我一起。市里一天也不太平,又是个杀人案。”

他和张云雷跳上警车,拉响警笛。警车驶出市局。

车里的气氛一度有些沉闷,蔡翊昇先打开了话题:”哎,小张,刚才那个刘丰到我办公室来着。。。看他的气质跟你有点像啊。”

”啊,是啊,他是我表弟。这孩子一直想要除暴安良,我就把他介绍来了。您别说,他业务能力还不错。。。蔡局最近气色挺好啊。”

”那是,”蔡翊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,“方洋飞做的菜真挺好吃的。改天请你来尝尝。”

气氛恢复沉默。

打开现场的门的一刻,张云雷吓得往后退了一步。

蔡翊昇大着胆子走进,没多久又皱着眉出来了,脸色发白。

“得,让现场调查组的进来吧。”蔡翊昇背过身深呼吸,“多带几个呕吐袋上来。”

死者全身赤裸,躺在地上。上半身没有什么伤,而致命伤在下半身。死者身后拖着一米多长的一截肠子,死因大概是失血过多,死状非常惨烈。

蔡翊昇忍着恶心对张云雷说:“这两个案子,可以并案调查。”

张云雷很诧异:“为什么?”

“我们广东有一道菜,叫脆鹅肠。做法就是选取鲜活的鹅,用小刀划开它的肛门,掏出肠子。也是十大禁菜之一。”

”幸好我没进去。。。”张云雷自言自语,”不过作案方法确实很像。”

足迹鉴定结果出来了。凶手41码,左脚略外八。

蔡翊昇没有错。两个现场的足迹是一样的。他通知各个分局加强防范,凶手短期内应该还会作案。

他的预感太准了。但他没有料到凶手的真实身份。

“灵儿,你有没有觉得每天的日出日落都一样,正如我们的生活。。。这样的生活,还有什么意义呢。”他的生活诸多不顺,却偏偏生了诗人敏感的灵魂。

“本来有工作,我的生活也有些意义。但现在,每天在一间小屋子里,虽然生活条件不错,但总是。。。很无聊。就像。。。一个没有作业,也没有课余活动的学生。”我理解他的心情。我希望我的存在,能给他的生活添一抹色彩吧。

男人突然开始大笑。他面色如纸,,倒在地上,却还在笑,一边流泪一边笑。

“哈哈哈,亲爱的,你真的忘了几年前的事了吗?”

看着方洋飞每天都穿着那件红色短袖,蔡翊昇心里总是有些不安。“飞飞,你换件衣服吧,这件该洗了。”真是个牵强的理由。“好吧,听你的。”

上帝啊,那个男人到底在哪里?

“他在你身边。”

看着那双左脚内侧磨损明显的皮鞋,蔡翊昇愈发加深了自己的判断。尽管内心拒绝接受,但是他能感受到,危机越来越近了。

“方洋飞,你是不是。。。”

“对,我杀了人。”

“方洋飞你知不知道被查出来以后。。。”

“不用知道了,我的蔡先生。我父母在郊区买了房,还雇了仆人,以后我们就隐姓埋名。你不用担心,你的一切需求都会被满足,除了不能跨出房门半步。迟早,他们会查出我的。”

“方洋飞你。。。”

“我被查出的那一天,你就辞职。”

两个案件并案调查。犯罪嫌疑人方洋飞接受审判。他的律师证明了他有精神分裂症,且作案时处于发病状态。案件撤销。同日,S市市局局长蔡翊昇辞职。

“飞飞,能。。。帮我买只鸟吗?”

“叫我方先生。”

“方先生。。。”

“行。”

一阵清脆的鸟鸣声。

“哈哈,以后就叫你灵儿吧。”

他不明白为什么,方洋飞变得更加无情了。那种让他沦陷的阳光笑容,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。

而附近的人们常常看到一个男人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奔走,口中常常念叨着一个名字——蔡翊昇。

在急迫的寻找中,他从未跨进那座小楼。

人们说,蔡翊昇,是一个幽灵的名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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